32 親了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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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親了親了
嵩林鎮西邊的入口離糧倉不遠，車開進鎮子不久，鄭砌玉就看到糧倉上下兩層都亮著燈，他知道趙澍已經出院回家了。文伊白一路心事重重，並沒有註意到窗外景色的變化。
鄭砌玉在糧倉前停下車。
“到了？” 文伊白這才看向窗外，卻發現是糧倉，她扭頭看著鄭砌玉，猜測他什麽意思。
“去看看他吧，畢竟是為你受傷的，跟他說我明天單獨來看他。”
文伊白猶豫了一秒，開了車門下車。
“回去路上小心，這一路沒有幾個燈是亮的。”
“嗯。” 鄭砌玉關上車門，臉上即刻有了頹敗之色，她比他還要熟悉這條路，她比他更早放下，也更早開始新的感情。
文伊白站在歪脖金桂樹下面，嘆了口氣，看著鄭砌玉的車開遠才走進糧倉的院子。
趙滔給她開了門，“我以為文工你不來了。”
“趙澍怎麽樣？”
“吃了藥剛睡，我去把他叫醒。”
文伊白一把揪住趙滔的衣服，“噓，讓他睡，那我先走了。”
趙滔心想要是趙澍醒來知道他把文工就這麽放走了不知道要怎麽擠兌他，他也一把揪住文伊白的袖子，“你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走。”
“怎麽了，有事嗎？”
“……有，你進來。”
文伊白半信半疑地跟著趙滔進了廚房，廚房的島臺上擺滿了盆盆罐罐，這些花色各異的鍋碗瓢盆很明顯都不是趙澍的風格。
“太多了，你幫著吃點兒。”
文伊白掀開一個碎花搪瓷燉鍋的蓋子，裏面是香噴噴的鯽魚燉豆腐，“好香，這些都是哪兒來的？”
“鄰居送的，據他們說是趙澍的鄰居，要給趙澍補身體，我也不認識，送那鍋魚的大叔說這是他家魚塘養的魚，還有米酒坊送來的燉雞，還有那誰家……啊忘了……送來的肉粥、湯圓……”
門鈴這時響了。
“你等等，肯定又是來送飯的鄰居，今天從進了這屋開始我就沒閑著，每一次門鈴響趙澍都以為是你來了催著我去開門，我就這麽上上下下跑了沒有十趟也有九趟了……”
趙滔開了門，文伊白卻沒聽見說話的聲音，以為又是哪個他不認識的鄰居，趕緊走了過去，原來這次來送飯的是葉海瀅，正和趙滔面對面地站著。
“你怎麽在這兒？” 葉海瀅問趙滔。
“那你來這兒幹什麽？”
葉海瀅舉了舉手裏的鍋。
文伊白以為他倆又要互掐，“你怎麽也來湊熱鬧？”
“呵，你也在啊，不是說忙的沒時間找我嗎？原來就是在這兒忙啊。”
趙滔急忙閃身到一邊，“兩位裏邊說。”
葉海瀅瞪了一眼趙滔，“挺沈的，你也不知道接一下？”
趙滔趕忙接過葉海瀅手裏的鍋。
文伊白說，“肯定不是你做的，你媽做的吧？”
“是舂米奶奶熬了一下午的棒骨湯，讓我幫忙送過來。我媽也燉了排骨蓮藕湯，被我給按家裏了，他們真是填亂，一個人哪吃的了這麽多，純給人增加負擔。”
“你別這麽說，他們也都是好心。”
“好心倒是好心，跟風也是真跟風，趙澍吃過晚飯了嗎？”
“沒等到文工來，說沒胃口，沒吃。” 趙滔說。
“那你端上去啊，棒骨湯還熱著……”
“你小聲點，他睡著了，先放著。”
文伊白搶白葉海瀅。
“切……反正話我是帶到了，愛吃不吃。”
趙滔不知道該聽誰的，只好把鍋放在島臺上。
葉海瀅掃了一眼擺的滿當當的島臺，“都是他們送來的？”
“嗯。”
“嘖嘖，糧倉家的這回成功翻身了，好了任務完成我回家了。”
葉海瀅看文伊白還站在那裏穩如泰山，“你不跟我走嗎？”
“哦。”
“等一下！”
趙滔麻利地端起湯鍋往文伊白手裏一塞，“文工，趙澍就拜托你照顧了，麻煩你給他送上去，我去送她。”
“誰要你送。” 葉海瀅忙不疊地朝大門走去。
趙滔不容分說小跑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文伊白看著手裏的鍋，只好去廚房找了碗勺盛出來一碗，心想送什麽送，葉海瀅又不是外地人，不就是想跟她約會嗎？
文伊白端著湯小心翼翼地上樓。趙澍的房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推門，趙澍就醒了，眼睛都沒睜就問，“她來了嗎？”
“你在等誰？”
趙澍一聽這聲音暗自開心，本想一骨碌坐起來卻沒成功，文伊白看他眉心皺成一團， 趕忙放下湯碗，“你別動。” 小心扶著他坐了起來。
“你去找鄭師傅了？他沒怎麽樣你吧？你不要再單獨去找鄭師傅了，以後所有的事都由我來轉達。”
“我沒去，聽說鄭師傅情緒不太好，今天沒去上工，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去找他，等你們兩個都好了再說。”
“哦，那你去找鄭書記了？”
“嗯。”
“你們和好了？”
“你希望我們和好是嗎？”
“絕對不希望。”
“為什麽？”
“你不是對我一見鐘情嗎……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效？”
“你先把飯吃了吧，趙滔說你為了等我連飯都沒吃，我又沒讓你等我，這是舂米奶奶專門給你燉了一下午的湯。”
趙澍看只有一碗，“你不吃嗎？”
“我和鄭砌玉一起吃過了。”
“哦。”
“你應該感謝奶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樂於助人送舂米去醫院和免費蓋廚房的事，沒人再提你以前那些討人嫌的行為了。”
“我說怎麽有那麽多人來送吃的，不過送舂米去醫院和蓋廚房你不也參與了嗎？”
“現在你的人氣更高，他們選擇性忽略了我，是不是體會到嵩林鎮的可愛之處了？葉海瀅說的沒錯，鎮上的人雖然嘴毒，但也能真心換真心。”
“嗯，所以我也要以禮相待，我想把門口通往清溪居的路修了，那些半死不活的路燈也全都換掉。”
“糧倉門口的路？為什麽不修主路？將來游客進來可是從東邊那條主路進來。”
“那個當然也要修，但我從趙總那兒申請到的資金有限，在清溪居沒有盈利之前只夠修一條的。”
“那就更應該優先修主路了，你姑姑也肯定希望她給的錢用在那條路上。”
“我私心想先修小路不行嗎？”
“行，當然行。”
“你不高興？生氣了？”
“怎麽會，又不關我什麽事。”
“怎麽不關你的事，修好了路，你以後晚上來糧倉我就不用擔心你在坑坑窪窪沒有路燈的路上摔跤了，我是為了你才先修這條路的，結果最先跳出來反對的就是你，你怎麽……”
“等等，我為什麽以後要晚上來糧倉？”
“白天來也可以，重點不在這兒，你還不明白我的……”
文伊白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她是明知故問的，但又怕他再說下去她會真的忍不住撲倒他，結果他一下子拉開她的手，穩準狠地親到了她的嘴上。
她心臟咚咚狂跳，緊張到大氣不敢喘，感覺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部。她此時的心情極其覆雜，這一幕她在十八歲那年夢想過無數次都沒有成真，如今卻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下發生了，讓她略失望的是，和他的初吻竟沒有想象中那般浪漫美好。
趙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後，放開了她，“對不起，我是因為喜歡你……我應該先經過你同意……”
“我也是。”
“什麽？”
“我也喜歡你，一見鐘情還有效。”
兩人相視而笑，尷尬氣氛就這樣化解了。
“你身上是什麽香味兒？”
“你門口的金桂開花了，我剛在樹下站了一會兒。”
“多虧我當時留下它，竟然這麽香，美國沒有金桂這個樹種。”
趙澍靠近文伊白，摘下她頭發裏的幾朵桂花，趁勢再次親了下去，文伊白這次終於不再緊張，放下矜持去迎合他。
此刻雖然沒有她最喜歡的紫藤花廊，但有他們一起保留下來的歪脖金桂的花香，頭頂是她親手掛上的圓月一般的野口勇紙燈，四舍五入也算是花前月下了。遲了十二年的夢中之吻，最終竟在她為他建造的房子裏實現了，這樣的吻還不夠浪漫嗎？
兩人恢覆理智後，趙澍心情大好，一連吃了兩碗棒骨湯，還讓文伊白扶他下床散步消食。
趙澍有心事，斟酌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文伊白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想說什麽？”
“你和鄭書記……你覺不覺得咱們三個人的關系有點微妙？”
“微妙你個鬼，我和他三年前就結束了。”
“誰還看不出來他根本就沒有要跟你結束的意思，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會遭到你前男友白眼這一點真的讓我很不爽。”
“在今晚之前他確實還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今天真的結束了。” 文伊白想起鄭砌玉的眼神還是有點難受。
“那現在就只有咱們兩個了？你跟我？”
“嗯。”
趙澍轉身面對文伊白，雙手按住她的肩膀，“那就正式確定一下關系？”
文伊白不屑一顧，“多此一舉，親都親過了。”
“你不覺得剛才過於情緒化了嗎？像被酒精麻醉了一樣，我信不過，怕你酒醒後反悔，最好有一個理智的約定。”
“那你想約定什麽？結婚？太早了吧，對了你結過婚嗎？”
“……當然沒有。”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似乎沒有剛才那麽興致高昂了。
“我十七歲時第一次見你，接下來那一年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默默關註著你，偷偷愛慕著你，直到你離開學校。本來以為那就是我暗戀你的結局了，真的沒想到十多年後在嵩林鎮還會有這樣一個番外，我得謝謝你，從你那兒賺來的兩個項目，讓我衣食無憂精神有寄托，你也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把我當陌生人，不知道以後能和你好好地在一起嗎？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相愛。”
趙澍滿意地笑了，“好，那就約定，好好在一起相愛。”
他順勢把文伊白擁抱進懷裏，“你跟蹤了我一年？”
“能不能換一個詞！”
“怎麽證明有一年？”
“你每個周末的白天都是在圖書館度過的，周末晚上你都去哪兒了？”
“嗯，還算準確，周末晚上一般會和趙滔還有狐朋狗友們去酒吧喝酒。”
“和一群姑娘一起？”
“趙滔和一群姑娘，我沒有。”
那一年羅子衿在美國交換學習，趙澍是有女朋友的人，應該不會那麽放浪，趙滔果然從小就是個花花公子。
“為什麽每次打籃球的時候都穿一身白色，連鞋都是白的，你知不知道真的很 zhuangbility。”
“你不覺得我投籃很帥嗎？技術已經無可挑剔了，只能在外表上用力，我承認我也淺薄過，想吸引全場目光。”
他的外表明明也是無需用力就可以吸引全場目光的類型。
“長跑你到底可以跑多少圈？”
“每次至少跑 15 到 20 圈，不會吧，你跟在我後面跑？”
“我會跟你跑到第十圈，不出意外我會在第十圈前後準時出現天旋地轉的幻覺，還好沒有繼續跟著你跑下去，要不然我可能早就沒了。”
“哇你真是……要是能把這股勁頭用在正事上……”
“我成績很好的，從大二開始每年年級第一，全額獎學金，優秀畢業生畢業，大一成績不行也是被你耽誤的。”
“怎麽怪我……”
“你平時周末不回家也就算了，寒暑假為什麽也不回家？”
“因為……沒有家可回。”
文伊白從他胸前擡起頭去看他。
“確實……沒有家可回。”
趙澍眼中少有地流露出遺憾和失落，文伊白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心想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關於他和羅子衿的事，只能下次伺機再探，她寧願永遠也不用提起那個人，雖然現在她跟趙澍在一起不必擔心遭羅子衿的白眼，但她只要一想起紫藤花廊裏的那一幕，還是會心有不甘。
“是不是被我的盯梢嚇到了？”
“怎麽會，能被你這麽關註，我感到榮幸還來不及呢。”
“呵，還真是油嘴滑舌，我那時是不是有點瘋？”
“不是有點，是很瘋。”
“切……”
“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有看到你。”
“對哦，真是一眼都不看呢，不過現在只看我也不晚，這次你只許看我。”
“好，只看你。”
“你累了嗎？要不要上樓躺一會兒。”
“好。”
趙滔回來時剛好看到兩人互相依偎著上樓，根本就沒把他回來當一回事。
趙滔想起剛剛送葉海瀅回家，葉海瀅跟他有一丁點兒的肢體接觸就像個彈簧一樣立刻彈開，躲瘟疫一樣躲著他。他還從來沒見過跟他把界限劃這麽清的人，他從上高中開始，就是強磁體質，一起玩兒的女同學都巴不得往他身上貼，薅都薅不掉的那種。他已經習慣了在女人堆裏被眾星捧月，剛才卻被葉海瀅冷落了一路，心裏本就苦巴巴的，現在一看趙澍兩人這麽親密，實在是又妒又恨。
“文工你什麽時候走，趙澍是不是該睡覺了，殘疾人沒有資格熬夜。”
趙澍轉身居高臨下地瞪了趙滔一眼，“你今晚想走我也不攔著，充氣墊畢竟沒你自己的床舒服。”
“哎趙澍你答應我今天可以睡你的床我才來的。”
文伊白一看趙滔那樣就知道他肯定是被葉海瀅苛待了，忍不住想笑，“你回來了，那我就走了，你來扶他上樓。”
趙澍卻抓著文伊白的手不放，直到趙滔上來了才不得不松了手。
文伊白下樓拿起包朝門口走去。
趙澍瞪趙滔，“天那麽黑，還不去送，送她到家門口看著她進門。”
“你等我回來我就把你送健身室去，反正沒我幫忙你也爬不上樓。”
趙滔恨恨地把趙澍扭送到臥室又返身下樓去追文伊白，開車把她送到結廬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趙澍還沒有睡，竟然拿著一本《阿赫瑪托娃詩集》在看。趙滔隱隱地有點害怕，上一次目睹趙澍讀俄羅斯文學還是他去紐約看他時，那件事剛剛發生不久，趙澍狀態很不好，接連幾天不說話也不睡覺，因為嚴重失眠，他當時睡不著時讀的是《罪與罰》。
再上一次就是趙澍出國前和趙方儒爭吵，他對趙方儒說了狠話，趙方儒打了他一耳光，他也是接連幾天不說話，一到晚上就拿出《死魂靈》來讀，但那時他還沒有患上失眠。
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他知道趙澍對文伊白動了心，今天下午在醫院時他還攛掇他擇日向她表白，難道是表白被拒了？但剛才看他倆明明歲月靜好的樣子。
“趙澍你怎麽了？你怎麽又看這些？”
“沒怎麽，俄羅斯文學讓我平靜。”
“我錯了趙澍，不該唆使你跟文工表白，她不要你絕對是她有眼無珠……”
“你才有眼無珠，你怎麽知道她不要我？”
“她答應了？答應了你怎麽還讀阿赫瑪托娃？不會吧，你又失眠了？”
趙澍低低地嘆了一聲。
“什麽時候開始的，你的藥呢？”
“文伊白來之前我吃過了，沒用。可能三天沒睡了吧，我預感今晚也不會有睡意。”
“明天跟我回上海。”
“你不用那麽緊張，等我再觀察幾天，一個星期不睡我也有過，這才三天，會好的。你去樓下睡吧，在這兒我會影響你。”
趙滔卷著被子，憂心忡忡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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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林鎮西邊的入口離糧倉不遠，車開進鎮子不久，鄭砌玉就看到糧倉上下兩層都亮著燈，他知道趙澍已經出院回家了。文伊白一路心事重重，並沒有註意到窗外景色的變化。
鄭砌玉在糧倉前停下車。
“到了？” 文伊白這才看向窗外，卻發現是糧倉，她扭頭看著鄭砌玉，猜測他什麽意思。
“去看看他吧，畢竟是為你受傷的，跟他說我明天單獨來看他。”
文伊白猶豫了一秒，開了車門下車。
“回去路上小心，這一路沒有幾個燈是亮的。”
“嗯。” 鄭砌玉關上車門，臉上即刻有了頹敗之色，她比他還要熟悉這條路，她比他更早放下，也更早開始新的感情。
文伊白站在歪脖金桂樹下面，嘆了口氣，看著鄭砌玉的車開遠才走進糧倉的院子。
趙滔給她開了門，“我以為文工你不來了。”
“趙澍怎麽樣？”
“吃了藥剛睡，我去把他叫醒。”
文伊白一把揪住趙滔的衣服，“噓，讓他睡，那我先走了。”
趙滔心想要是趙澍醒來知道他把文工就這麽放走了不知道要怎麽擠兌他，他也一把揪住文伊白的袖子，“你能不能等一會兒再走。”
“怎麽了，有事嗎？”
“……有，你進來。”
文伊白半信半疑地跟著趙滔進了廚房，廚房的島臺上擺滿了盆盆罐罐，這些花色各異的鍋碗瓢盆很明顯都不是趙澍的風格。
“太多了，你幫著吃點兒。”
文伊白掀開一個碎花搪瓷燉鍋的蓋子，裏面是香噴噴的鯽魚燉豆腐，“好香，這些都是哪兒來的？”
“鄰居送的，據他們說是趙澍的鄰居，要給趙澍補身體，我也不認識，送那鍋魚的大叔說這是他家魚塘養的魚，還有米酒坊送來的燉雞，還有那誰家……啊忘了……送來的肉粥、湯圓……”
門鈴這時響了。
“你等等，肯定又是來送飯的鄰居，今天從進了這屋開始我就沒閑著，每一次門鈴響趙澍都以為是你來了催著我去開門，我就這麽上上下下跑了沒有十趟也有九趟了……”
趙滔開了門，文伊白卻沒聽見說話的聲音，以為又是哪個他不認識的鄰居，趕緊走了過去，原來這次來送飯的是葉海瀅，正和趙滔面對面地站著。
“你怎麽在這兒？” 葉海瀅問趙滔。
“那你來這兒幹什麽？”
葉海瀅舉了舉手裏的鍋。
文伊白以為他倆又要互掐，“你怎麽也來湊熱鬧？”
“呵，你也在啊，不是說忙的沒時間找我嗎？原來就是在這兒忙啊。”
趙滔急忙閃身到一邊，“兩位裏邊說。”
葉海瀅瞪了一眼趙滔，“挺沈的，你也不知道接一下？”
趙滔趕忙接過葉海瀅手裏的鍋。
文伊白說，“肯定不是你做的，你媽做的吧？”
“是舂米奶奶熬了一下午的棒骨湯，讓我幫忙送過來。我媽也燉了排骨蓮藕湯，被我給按家裏了，他們真是填亂，一個人哪吃的了這麽多，純給人增加負擔。”
“你別這麽說，他們也都是好心。”
“好心倒是好心，跟風也是真跟風，趙澍吃過晚飯了嗎？”
“沒等到文工來，說沒胃口，沒吃。” 趙滔說。
“那你端上去啊，棒骨湯還熱著……”
“你小聲點，他睡著了，先放著。”
文伊白搶白葉海瀅。
“切……反正話我是帶到了，愛吃不吃。”
趙滔不知道該聽誰的，只好把鍋放在島臺上。
葉海瀅掃了一眼擺的滿當當的島臺，“都是他們送來的？”
“嗯。”
“嘖嘖，糧倉家的這回成功翻身了，好了任務完成我回家了。”
葉海瀅看文伊白還站在那裏穩如泰山，“你不跟我走嗎？”
“哦。”
“等一下！”
趙滔麻利地端起湯鍋往文伊白手裏一塞，“文工，趙澍就拜托你照顧了，麻煩你給他送上去，我去送她。”
“誰要你送。” 葉海瀅忙不疊地朝大門走去。
趙滔不容分說小跑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文伊白看著手裏的鍋，只好去廚房找了碗勺盛出來一碗，心想送什麽送，葉海瀅又不是外地人，不就是想跟她約會嗎？
文伊白端著湯小心翼翼地上樓。趙澍的房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推門，趙澍就醒了，眼睛都沒睜就問，“她來了嗎？”
“你在等誰？”
趙澍一聽這聲音暗自開心，本想一骨碌坐起來卻沒成功，文伊白看他眉心皺成一團， 趕忙放下湯碗，“你別動。” 小心扶著他坐了起來。
“你去找鄭師傅了？他沒怎麽樣你吧？你不要再單獨去找鄭師傅了，以後所有的事都由我來轉達。”
“我沒去，聽說鄭師傅情緒不太好，今天沒去上工，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去找他，等你們兩個都好了再說。”
“哦，那你去找鄭書記了？”
“嗯。”
“你們和好了？”
“你希望我們和好是嗎？”
“絕對不希望。”
“為什麽？”
“你不是對我一見鐘情嗎……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效？”
“你先把飯吃了吧，趙滔說你為了等我連飯都沒吃，我又沒讓你等我，這是舂米奶奶專門給你燉了一下午的湯。”
趙澍看只有一碗，“你不吃嗎？”
“我和鄭砌玉一起吃過了。”
“哦。”
“你應該感謝奶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樂於助人送舂米去醫院和免費蓋廚房的事，沒人再提你以前那些討人嫌的行為了。”
“我說怎麽有那麽多人來送吃的，不過送舂米去醫院和蓋廚房你不也參與了嗎？”
“現在你的人氣更高，他們選擇性忽略了我，是不是體會到嵩林鎮的可愛之處了？葉海瀅說的沒錯，鎮上的人雖然嘴毒，但也能真心換真心。”
“嗯，所以我也要以禮相待，我想把門口通往清溪居的路修了，那些半死不活的路燈也全都換掉。”
“糧倉門口的路？為什麽不修主路？將來游客進來可是從東邊那條主路進來。”
“那個當然也要修，但我從趙總那兒申請到的資金有限，在清溪居沒有盈利之前只夠修一條的。”
“那就更應該優先修主路了，你姑姑也肯定希望她給的錢用在那條路上。”
“我私心想先修小路不行嗎？”
“行，當然行。”
“你不高興？生氣了？”
“怎麽會，又不關我什麽事。”
“怎麽不關你的事，修好了路，你以後晚上來糧倉我就不用擔心你在坑坑窪窪沒有路燈的路上摔跤了，我是為了你才先修這條路的，結果最先跳出來反對的就是你，你怎麽……”
“等等，我為什麽以後要晚上來糧倉？”
“白天來也可以，重點不在這兒，你還不明白我的……”
文伊白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她是明知故問的，但又怕他再說下去她會真的忍不住撲倒他，結果他一下子拉開她的手，穩準狠地親到了她的嘴上。
她心臟咚咚狂跳，緊張到大氣不敢喘，感覺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部。她此時的心情極其覆雜，這一幕她在十八歲那年夢想過無數次都沒有成真，如今卻在她毫無心理準備下發生了，讓她略失望的是，和他的初吻竟沒有想象中那般浪漫美好。
趙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後，放開了她，“對不起，我是因為喜歡你……我應該先經過你同意……”
“我也是。”
“什麽？”
“我也喜歡你，一見鐘情還有效。”
兩人相視而笑，尷尬氣氛就這樣化解了。
“你身上是什麽香味兒？”
“你門口的金桂開花了，我剛在樹下站了一會兒。”
“多虧我當時留下它，竟然這麽香，美國沒有金桂這個樹種。”
趙澍靠近文伊白，摘下她頭發裏的幾朵桂花，趁勢再次親了下去，文伊白這次終於不再緊張，放下矜持去迎合他。
此刻雖然沒有她最喜歡的紫藤花廊，但有他們一起保留下來的歪脖金桂的花香，頭頂是她親手掛上的圓月一般的野口勇紙燈，四舍五入也算是花前月下了。遲了十二年的夢中之吻，最終竟在她為他建造的房子裏實現了，這樣的吻還不夠浪漫嗎？
兩人恢覆理智後，趙澍心情大好，一連吃了兩碗棒骨湯，還讓文伊白扶他下床散步消食。
趙澍有心事，斟酌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文伊白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想說什麽？”
“你和鄭書記……你覺不覺得咱們三個人的關系有點微妙？”
“微妙你個鬼，我和他三年前就結束了。”
“誰還看不出來他根本就沒有要跟你結束的意思，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會遭到你前男友白眼這一點真的讓我很不爽。”
“在今晚之前他確實還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今天真的結束了。” 文伊白想起鄭砌玉的眼神還是有點難受。
“那現在就只有咱們兩個了？你跟我？”
“嗯。”
趙澍轉身面對文伊白，雙手按住她的肩膀，“那就正式確定一下關系？”
文伊白不屑一顧，“多此一舉，親都親過了。”
“你不覺得剛才過於情緒化了嗎？像被酒精麻醉了一樣，我信不過，怕你酒醒後反悔，最好有一個理智的約定。”
“那你想約定什麽？結婚？太早了吧，對了你結過婚嗎？”
“……當然沒有。”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似乎沒有剛才那麽興致高昂了。
“我十七歲時第一次見你，接下來那一年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默默關註著你，偷偷愛慕著你，直到你離開學校。本來以為那就是我暗戀你的結局了，真的沒想到十多年後在嵩林鎮還會有這樣一個番外，我得謝謝你，從你那兒賺來的兩個項目，讓我衣食無憂精神有寄托，你也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把我當陌生人，不知道以後能和你好好地在一起嗎？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相愛。”
趙澍滿意地笑了，“好，那就約定，好好在一起相愛。”
他順勢把文伊白擁抱進懷裏，“你跟蹤了我一年？”
“能不能換一個詞！”
“怎麽證明有一年？”
“你每個周末的白天都是在圖書館度過的，周末晚上你都去哪兒了？”
“嗯，還算準確，周末晚上一般會和趙滔還有狐朋狗友們去酒吧喝酒。”
“和一群姑娘一起？”
“趙滔和一群姑娘，我沒有。”
那一年羅子衿在美國交換學習，趙澍是有女朋友的人，應該不會那麽放浪，趙滔果然從小就是個花花公子。
“為什麽每次打籃球的時候都穿一身白色，連鞋都是白的，你知不知道真的很 zhuangbility。”
“你不覺得我投籃很帥嗎？技術已經無可挑剔了，只能在外表上用力，我承認我也淺薄過，想吸引全場目光。”
他的外表明明也是無需用力就可以吸引全場目光的類型。
“長跑你到底可以跑多少圈？”
“每次至少跑 15 到 20 圈，不會吧，你跟在我後面跑？”
“我會跟你跑到第十圈，不出意外我會在第十圈前後準時出現天旋地轉的幻覺，還好沒有繼續跟著你跑下去，要不然我可能早就沒了。”
“哇你真是……要是能把這股勁頭用在正事上……”
“我成績很好的，從大二開始每年年級第一，全額獎學金，優秀畢業生畢業，大一成績不行也是被你耽誤的。”
“怎麽怪我……”
“你平時周末不回家也就算了，寒暑假為什麽也不回家？”
“因為……沒有家可回。”
文伊白從他胸前擡起頭去看他。
“確實……沒有家可回。”
趙澍眼中少有地流露出遺憾和失落，文伊白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心想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關於他和羅子衿的事，只能下次伺機再探，她寧願永遠也不用提起那個人，雖然現在她跟趙澍在一起不必擔心遭羅子衿的白眼，但她只要一想起紫藤花廊裏的那一幕，還是會心有不甘。
“是不是被我的盯梢嚇到了？”
“怎麽會，能被你這麽關註，我感到榮幸還來不及呢。”
“呵，還真是油嘴滑舌，我那時是不是有點瘋？”
“不是有點，是很瘋。”
“切……”
“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有看到你。”
“對哦，真是一眼都不看呢，不過現在只看我也不晚，這次你只許看我。”
“好，只看你。”
“你累了嗎？要不要上樓躺一會兒。”
“好。”
趙滔回來時剛好看到兩人互相依偎著上樓，根本就沒把他回來當一回事。
趙滔想起剛剛送葉海瀅回家，葉海瀅跟他有一丁點兒的肢體接觸就像個彈簧一樣立刻彈開，躲瘟疫一樣躲著他。他還從來沒見過跟他把界限劃這麽清的人，他從上高中開始，就是強磁體質，一起玩兒的女同學都巴不得往他身上貼，薅都薅不掉的那種。他已經習慣了在女人堆裏被眾星捧月，剛才卻被葉海瀅冷落了一路，心裏本就苦巴巴的，現在一看趙澍兩人這麽親密，實在是又妒又恨。
“文工你什麽時候走，趙澍是不是該睡覺了，殘疾人沒有資格熬夜。”
趙澍轉身居高臨下地瞪了趙滔一眼，“你今晚想走我也不攔著，充氣墊畢竟沒你自己的床舒服。”
“哎趙澍你答應我今天可以睡你的床我才來的。”
文伊白一看趙滔那樣就知道他肯定是被葉海瀅苛待了，忍不住想笑，“你回來了，那我就走了，你來扶他上樓。”
趙澍卻抓著文伊白的手不放，直到趙滔上來了才不得不松了手。
文伊白下樓拿起包朝門口走去。
趙澍瞪趙滔，“天那麽黑，還不去送，送她到家門口看著她進門。”
“你等我回來我就把你送健身室去，反正沒我幫忙你也爬不上樓。”
趙滔恨恨地把趙澍扭送到臥室又返身下樓去追文伊白，開車把她送到結廬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趙澍還沒有睡，竟然拿著一本《阿赫瑪托娃詩集》在看。趙滔隱隱地有點害怕，上一次目睹趙澍讀俄羅斯文學還是他去紐約看他時，那件事剛剛發生不久，趙澍狀態很不好，接連幾天不說話也不睡覺，因為嚴重失眠，他當時睡不著時讀的是《罪與罰》。
再上一次就是趙澍出國前和趙方儒爭吵，他對趙方儒說了狠話，趙方儒打了他一耳光，他也是接連幾天不說話，一到晚上就拿出《死魂靈》來讀，但那時他還沒有患上失眠。
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他知道趙澍對文伊白動了心，今天下午在醫院時他還攛掇他擇日向她表白，難道是表白被拒了？但剛才看他倆明明歲月靜好的樣子。
“趙澍你怎麽了？你怎麽又看這些？”
“沒怎麽，俄羅斯文學讓我平靜。”
“我錯了趙澍，不該唆使你跟文工表白，她不要你絕對是她有眼無珠……”
“你才有眼無珠，你怎麽知道她不要我？”
“她答應了？答應了你怎麽還讀阿赫瑪托娃？不會吧，你又失眠了？”
趙澍低低地嘆了一聲。
“什麽時候開始的，你的藥呢？”
“文伊白來之前我吃過了，沒用。可能三天沒睡了吧，我預感今晚也不會有睡意。”
“明天跟我回上海。”
“你不用那麽緊張，等我再觀察幾天，一個星期不睡我也有過，這才三天，會好的。你去樓下睡吧，在這兒我會影響你。”
趙滔卷著被子，憂心忡忡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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